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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后余生 三十而立——一名武汉律师的居家自愈日记

发布时间:2020-02-25 10:00阅读次数:


“武汉昨天降下了2020年的第一场大雪,今日雪后初霁,或许是预示着这场疫情也将很快迎来雨过天晴。距离自己基本康复已半月有余,终于能静下心来记录自己的这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也想以此为还在与新冠病毒战斗的万千病友提供一份信心和勇气,告诉他们只要配合治疗、坚定信心,新冠病毒并非不可战胜。

2020年元旦节突然传来一个爆炸性消息,华南海鲜市场休市整治,微信群里关于武汉发现SARS患者的消息开始流传。体制内工作的朋友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提醒我近期内尽量不要过江去汉口,我还和朋友打趣春节假期武汉会不会封城,未曾想竟一语成谶。


作为一名律师,每年春节前的一个月都是最为忙碌的时候,往往要工作到腊月二十七八才能放假,因此元旦后的工作压力倍增。1月15号,写材料到凌晨三点,第二天白天因为工作没顾得上吃午饭,晚上参加客户年会,从六七点到八点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喝的有点醉,然后坐地铁去赶晚上11点到天津的飞机。所以到现在我都很怀疑是不是那段时间免疫力下降后在地铁或者机场被感染的。


1月16日晚到机场后,感觉这是年前最后一次出差,回来后没几天就可以享受我的春节假期了,还特别兴奋的发了一条朋友圈。次日凌晨三点到酒店,八点起来去开会,然后晚上五点再回到天河机场。我的症状也就是在回汉后开始陆续出现。

01 病 情 初 期

17日回汉的当晚,我就感到身上有点发冷并伴有一定的恶心,以为是在天津受凉引起的风寒感冒,所以去药店买了治疗风寒感冒的冲剂,回家后女友还怪我没有听她的穿羽绒服去天津而感冒。


18日一早醒来,感觉自己浑身酸痛无力,并伴有轻微的咳嗽,继续相信这只是普通的感冒,但女友还是催促我去医院检查。中午正好顾问单位吃年饭,所以打算出去吃完年饭后去趟附近的医院。当日下午,我到了武汉科技大学附属天佑医院,并挂了急诊内科的号。刚进门诊大楼的门,就有人检测体温,手持式红外测温仪显示体温正常。内科医生接诊后,我说我感冒了,她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是否有检查体温,我说进门测过是正常的,但她马上拿给我一个口罩并要求我重新用水银体温计查体温,结果显示体温37.9℃,所以医生要求我转到发热门诊。现在看来,当时武汉市已经对新冠肺炎疫情开展了应对措施,但发热门诊此刻仅有一名医生和一名护士,而且我仅见到了一名病人。根据发热门诊医生的安排,先后做了肺部CT、血常规、甲乙型流感病毒抗原检测,其中血常规及病毒抗原检测结果均正常,但CT检查显示左肺下叶感染;医生给我开了奥司他韦胶囊、金叶败毒颗粒和阿莫西林,并告知我是普通的肺部细菌感染,没有传染性,所以我还参加了和师长的晚餐。当晚回家后,女友提出我单独住一个房间隔离,我认为那只是因为她妈妈在医院工作而导致她神经敏感,而且强调了医生说过没有传染性,为此还闹了点不快,但最后还是听从了她的建议。现在看来,也许正是当晚的隔离避免了交叉感染。




1月18日天佑医院检查结果


在服用医院开的药后,19日症状并无任何缓解,而且食欲急剧下降及伴有低烧。20日一早,女友上班后给我打来数个电话,催我再去医院检查;中午我到了大学室友康哥工作的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在那里我看到了数百位病人将狭长的走道挤得水泄不通,第一次感觉到这次疫情真的爆发了。从中午十二点取号排队,下午根据医生开具的检查单作了血常规及肺部CT,排队时还碰到了世卫组织专家到中南医院发热门诊检查工作;下午五点多CT检测结果还未能打印时,康哥在CT影像科室工作的同事给他发去了消息,告知他结果是病毒性肺炎,可能需要隔离,并要求他做好防护措施。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在大厅里坐了很久,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这个春节假期可能就要泡汤了,最坏的结果可能要被隔离。拿着检测结果交给医生,直到晚上将近十二点才等到专家会诊结果,医生告知我从“双肺多发散在斑片状高密度影及磨玻璃样密度影”的检查结果并结合血常规指标看,疑似病毒性肺炎,但目前没有试剂盒做核酸检测,所以无法确诊,要求我回家隔离,并给我开了奥司他韦胶囊和三日份的盐酸莫西沙星。包括康哥和胖子在内的几个好友知道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给我女友打电话,要她明天一早离开武汉,把房子留给我隔离,并避免交叉感染,并告诉她武汉这边他们会照顾我。后来胖子的老婆和我说,从那天晚上起这个能吃能睡的胖子就开始失眠、焦躁,担心我挺不过去,现在想起来觉得也是这群兄弟帮我挺过了这场战役。

中南医院检查结果


康哥同事120提前告知他我的CT结果

02 医 院 确 诊


21日到22日老老实实的遵医嘱在家隔离,体温在37℃到38℃之间徘徊,也许是服药的缘故,乏力症状有所缓解。22日下午开始,突然发烧到39℃,而且呼吸不畅,在女友的坚持下,晚上五点多打了120,救护车半小时后到了楼下。救护车上的医生给我打电话,说是必须要有一名家属陪同才肯接收,但我在武汉此刻能想到的只有康哥和胖子,于是给康哥打了电话,康哥说问清楚去哪个医院,他直接过去医院等。救护车把我送到武昌医院时,康哥已经等在门口,我记得他和我说等会如果要签字他来签,让我放心。被推进武昌医院大厅后,看到的景象是大量的病人在排队,医生护士都在跑前跑后,但康哥去问了一圈的结果就是目前即使是120送来的发热病人也得正常排队,估计四五个小时后才能见到医生。在此情形下,康哥建议我先回家,明早待他工作的中南医院对口指导的武汉市第七医院开放六百张床位后去申请住院。突如其来的疫情和激增的病人,导致武汉市抗疫初期显得准备不足,由此造成病人无法及时入院我也能理解,但我当时真的迫切想要住院,因为在家里一无药品,二无法预计病情发展且孤身一人,我那一刻真的怕见不到明天的日出。在等待医院接诊期间,我和女友以及身边的一众好友打了无数的电话,联系了所有可能解决住院床位的人,但均是一无所获。那一晚,我把知道我病情的好友都拉了一个群,女友每隔一小时给我打个电话,问我的感受并要我在群里报体温;那一晚,我没有睡好,一是难受,二是身边人怕我晚上出状况的问询电话,但我知道包括爸妈、女友、挚友在内的很多人也未能安眠。



1月22日救护车送医院


上了120后女友的微信


1月23日早上七点,同事炬哥早早的开着私家车等在了楼下,接我去七医院。我上车后,看见他只是简单的戴着一个口罩就敢开着自己的车去送一个确诊的病人,我的眼泪就流下来了。我想,他能来送我,不仅是他对我的恩情,也说明了他家里人的热心肠,在这样危险的疫情下还能同意他来接触新冠病人,他和他们家的这份恩情我必须永远记住。我不敢说话,因为连续两天未进食没有力气和怕说话传染给他。


炬哥送饭送药


到了七医院,我让炬哥先回去,因为我知道又是漫长的排队。果不其然,进去一个体温检测就排了两个多小时,然后是挂号问诊,走道里和医院外慢慢的排起了上千人的长龙,医院内更是寸步难行。排到早上十一点时,我忽然感觉两腿一软,倒在了地上,然后听到人群中有人喊“有人晕倒了”,随后被扶到了休息室。在休息室休息了良久,我继续回到了我原先排队的位置,站我附近的人目睹了我晕倒的过程,因为队伍前进极其缓慢,劝我还是去休息室休息,等会快到我了再过来排队,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武汉人在此大灾大难下互相理解与支持的温情。在排队过程中,诊室门口数次发生争吵,大多是为了插队的事情,有几次还差点动手,可以想见紧张焦躁的情绪在人群中正快速蔓延和发酵;因为排了太久,无数次我都想转身离开医院,但走到医院门口后又怀着一丝希望再度回到缓慢蠕动的队伍中。长达十余小时的未进食未喝水后,一直到下午五点终于轮到我进诊室,医生看完我之前在天佑医院和中南医院的资料后,没有安排我做检查,而且告知我没有床位,只是给我开了一盒感冒药泰诺,之前中南医院开的盐酸莫西沙星医院已无片剂。拖着疲敝不堪的身躯,我回到了家里,看着手里的泰诺欲哭无泪,我不认为一盒感冒药能让我治愈,绝望的情绪开始滋长。也是在那一天,武汉封城,我沦落在了这座巨大的孤岛中。那天中午,我发了一条朋友圈,告知朋友们我感染的身体状况,并希望大家不要发微信打电话,因为确实无力回复。


03 亲 朋 好 友 的 关 心


1月24日,三十年来第一次不在松滋老家度过的除夕,第一次一个人过的除夕,我想这也将会是我这辈子印象最深的除夕。盐酸莫西沙星已经吃完,仅靠着奥司他韦和泰诺在坚持着,但我觉得这两种药并无疗效。虽然没有任何食欲和吃药后感到胀气,大量的出汗和呕吐,但这一天有个好消息就是体温基本维持在38℃以下。女友妈妈昨晚问了我需要的药后,一大清早起来就跑到黄州的各大药店买药,连续跑了四五家药店才买到,并通过当天的顺丰发往武汉。我工作的忠三律师事务所也是在这天得知了我感染的消息,中午时我收到了严主任的电话,问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且把我拉进了忠三所针对疫情组建的忠三应急小组群内,群内曾在医院工作、现任市律协医疗专委会主任的同事平哥详细询问了我的身体状况和就诊情况,并联系医生提供了服药的指导建议;那一刻,我才懂得一个充满温情的工作单位究竟意味着什么。


事务所的关心



忠三所平哥的用药指导


1月25日,庚子新春,一早上炬哥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想吃黑米粥,所以中午十一点多时门口就多了一盒煮好的黑米粥和一袋黑米。女友妈妈查了快递,发现快递还在汉口的转运中心,但当天武汉已经关闭了过江通道。那个下午女友和她妈妈在家为快递的事情心急如焚,而我放弃了吃感冒药,躺在沙发上看着外面的天色由明逐渐变暗,然后一个人静静地躺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我看到了我小时候在院门上写下的歪歪扭扭的“我立志走出农村走向城市”,看到了这二十载的求学经历,看到了我踏入社会工作这五年的种种过往,看到了和女友相遇相知的点点滴滴和期盼已久的下半年的婚礼,看到了万一熬不过去后父母女友伤心的场景。在此期间,收到了女友和她妈妈无数骂我的微信和电话,因为我放弃了吃药,一天只是吃了点苹果,喝了点淡盐水;和父母通了视频,看到他们泪流满面,要想尽各种办法到武汉照顾我,我甚至仿佛有一种在做人生告别的感觉。晚上八点,收到了顺丰的短信,告知寄来的药品已被存放在了快递柜,但当时走一步都需要蹲下休息半天的我确实已无力再去几百米外取快递,这时同事杰哥给我打电话,说要给我过来送鸡汤,于是我拜托他帮我取快递。晚上九点,我收到了两盒热腾腾的石斛鸡汤和一罐小米粥,也收到了来自女友和她妈妈满载爱心的快递。快递盒拆开后是数十个口罩、五六盒左氟氧沙星、十盒盐酸莫西沙星和十多盒连花清瘟胶囊,在疫情期间我深知取得这些药品的难度。服了药,感觉心里又燃起了生的希望,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忘了每天睡前必备的报体温给女友和她妈妈的工作。


某天不小心睡着后着急的女友


女友妈妈的关心


女友妈妈寄来的部分药品和口罩


1月26日凌晨两点醒来,看到女友和她妈妈的数条微信和未接来电,询问我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因为生病期间电话一直是勿扰模式,所以这些微信和电话没把我吵醒。起来量了体温,38.2℃,胸口感到闷和疼痛,而且开始腹泻、呕吐,咳出的痰里带血。我知道此时此刻病情还未见好转,但是我不能放弃。早上七点,被女友妈妈的电话叫醒,起来吃了药,给炬哥说我想吃点梨和白粥,而且根据事务所平哥的建议,让炬哥帮我在药店买一盒退烧药布洛芬胶囊。还是中午十一点,白粥、梨、布洛芬准时出现在了家门口,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方式是门外的几声敲门声,而后我在里面敲下门表示收到,为了避免交叉感染我不能和炬哥见面,感觉像革命年代的地下党接头,有些滑稽又带着心酸。中午收到了事务所负责了解病患状况的同事电话,了解我病情的进展。晚上体温到了39℃,吃了布洛芬未见好转。女友和奋战在抗疫一线的挚友们仍在努力给我联系医院和床位,但终是徒劳。



04 自 愈 成 功


1月27日早上体温恢复了正常,中午还把炬哥送来的粥和菜吃了大半。下午体温再度到了39度,继续腹泻、呕吐,人虚弱到了极点,从卧室到卫生间的距离可以走上十多分钟,那时候我真的觉得可能这就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1月28日继续高烧,下午师父帮我联系了天佑医院,要我过去问诊,但当时的情况就是过去的交通方式只有120救护车,而且我的身体状况也不容许我在医院排队和各个科室间跑来跑去,所以我选择了在家吃药静养。晚上体温回复了正常,并且食欲开始好转。


1月29日,体温正常,精神状态好转,我让炬哥不用单独给我准备白粥了,把他自己吃的饭菜给我打包一份就好,而且要求素一点。当天的新症状就是只要一站立,心跳会迅速加快,并伴有胸口阵痛,所以只能卧床静养。

炬哥送饭送药


1月30日,体温继续保持正常,而且每次都把炬哥送来的饭菜吃了个精光,胸口的疼痛感和心跳加速问题慢慢在消失。在我之前病重时,每天只中午勉强自己吃一点白粥,因为我知道要想战胜病毒是需要营养的,但晚上实在是什么都吃不下,每次要吐时,我都会尽力忍住,因为我知道一旦吐了刚吃进去的药就无法吸收;现在到了恢复时期,炬哥把一天一次送饭改为了一天两次,而且逐渐由全素到慢慢增加各种肉类,让我的肠胃有个逐步适应的过程。


忠三所的诊疗补贴和营养费



忠三所针对疫情出台的一系列制度



转眼已跨进二月,我告诉炬哥不用再给我送饭了,晚上帮我买点蔬菜过来,我可以自己做饭了。2月2日,我开始了基本治愈后的独居厨男之旅,每天变着法的给自己做好吃的,只为把因为这场大病从145斤减到不足130斤的体重弥补一部分回来。与此同时,我每天关注着武汉抗疫的进展,我看到雷神山医院建起来了,看到火神山医院建起来了,看到各个省数百只医疗队支援湖北了,收到了忠三所满载关怀的一万元诊疗补贴和医疗费。我变得多愁善感,变得泪点极低,看到与白衣天使、各地对湖北的人员和物资支援以及病友病重及辞世相关的文章、视频时,刹那间泪水就会夺眶而出,因为作为亲身经历了这场疫情的人,我切身懂得病中的绝望,懂得白衣天使和各地支援的人员物资所带来的生命的曙光,懂得病友辞世后给数个家庭乃至社会留下的巨大创伤。




劫后余生 三十而立



这个三十岁,于我而言,是永生难忘的记忆。我看到了生命的脆弱,看到了大灾之下人类的渺小和不屈,明白了人性的真善美和丑恶,辨识了身边应该用生命守护的至亲和挚友,体味到了忠三所带来的家的关怀和温暖。看着每天不断攀升的确诊病例及死亡病例数字,每一个数字的增加都让我无比揪心,而省外的疫情逐渐好转和武汉新增病例的降低也让我对这场抗疫充满必胜的信心。寒冬终将过去,春天正在走来,这场疫情在未来只会是历史书上的一页,但作为亲历者,我会更加珍惜劫后余生,在三十而立的年纪里,独立承担起自己对亲友、家庭和社会的责任,知道自己日后路在何方。


(写于2020年2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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